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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55身临其境

255身临其境

我把孩子托付给了奶娘,便上了路。“春昼自阴阴,云容薄更深。蝶寒方敛翅,花冷不开心。”多美,多么应景的古诗呀?!坐上马车,忆右跟着,拎着贡品,唯有头上,天朦朦胧胧的阴沉不定,云薄薄但让人郁闷,别说蝴蝶了,即使遛早的狗儿都不愿意出门,我摇头苦笑了一声,长舒口气,重新丈量开元寺的距离。

辗转间,来到了这香火之地,这报恩寺,明朝正史上说,是我大明朝第二位皇帝明成祖所建,此举是为了报答太祖皇帝朱元璋和马皇后的养育之恩,但在民间私下传说中却不是这么回事。一种说法是成祖的亲妈并不是马皇后,而是一个来自高句丽的妃子,因为成祖出生时尚未足月,犯了欺上罔下,细作的大罪,所以太祖将她用酷刑处死。而成祖皇帝兴建寺塔,其实是为了纪念他的亲生母亲。

果然是生母恩比天,就算还未来得及睁开眼睛记住自己亲生母亲的容颜,生母虽然不堪,但却未能冲淡成祖对他母后的无限思念,他果然是让自己的母亲享受到生前未曾得到的名分。哪怕她曾经是一个罪不可恕的犯人。

想到此,我些许有点安慰,江山国主,都尚且如此,我的孩子,回头懂了人事,若知道我为他艰辛到这般地步,也断断不会怨恨嫌弃我,于是便提了精神,开始烧香礼佛。尤其是左右观音殿,我特别许了平安愿。

好一会,出来,却见那观音殿重檐歇山,飞檐四出,上小下大,山墙内倾,如升箩反扣,秀颀壮观,别具一格。殿中观音塑像坐千叶莲座之上,右腿外伸,左腿内屈,造型别致,与众不同。我叩拜的实在是乏累,双膝酸痛,便让忆右漫步前行,边看佛寺景致,便在这神圣之地静心熏陶。

在观音殿南有一处长廊,廊内陈列巨型漆雕“盛世滋生图”,又名“姑苏繁华图”盛世滋生图由“山前场院”、“灵岩寻幽”、“木渎名迹”、“石湖鱼耕”、“江湖相汇”、“运河舟楫”、“胥门港埠”、“万年桥畔”、“黄鹂坊桥”、“水陆阊门”、“山塘商肆”、“虎丘胜景”12块画面组成。

我略略看了一下,却看见匾额上写着,一尘不染。微微一笑,在万花楼,我早就明白了一点,这女人在最幸福的环境里,也往往抵抗不了外界诱惑。一旦到了贫穷无告的时候,一尘不染的贞女也会失足堕落。

一如我,年少时仰望的从一而终、片叶不沾身的神圣爱情,最终也不过就是一念起一念灭,和其他事一样,没什么特别。

所有人本身就是如此复杂的动物,阴暗的内心,牵绊的关系,披着伪装的自尊心,怎么可能酿造出一份不含杂质的感情?洛林和我。都逃不过,他有云梅,红珠,我因为宋千宇和洛海被抓住把柄。

我看前面有处山水幽静之地,便吩咐忆右道:“咱们过去歇息会吧。”

自观音殿南,绕到西,很长一段路,眼前是一六角凉亭“竹亭”,亭内有井一口,叫“廉泉”。竹亭与长廊连接,亭子边有假山石。我选了个假山后的位置,冲着忆右招手,然后坐下。因为不想空坐,于是取出随身准备的糕点,万花楼的糕点素来都是漫天要价,可是却也是精美无比的,碧绿的凝露荷花糕、翡翠椰子卷,玫瑰蜜枣,虽然东西少,没有一样不是飘香四溢,闻着诱人,不远处寺庙后门门口那些乞丐都流了口水。

我看着那些人,不是衣衫褴褛,蓬头垢面,有些在那乞讨,有些在那木然坐着。忆右想是记起了什么,朝着我靠了靠。我摇摇头,出则极乐,入则地狱,依则极乐,失则地狱,人各有命,一时为王,一时为滱。那朱太祖不也是乞丐出身吗?

我推了推忆右,取了些干粮给她道:“布施一些吧,选那些妇孺老幼的。”

我看着忆右过去,按照我的吩咐,选那些瘦骨伶仃,萎顿蜷缩,以及那些在墙角处瑟瑟发抖的给了几个铜板。

我叹了一口气,就算落魄如我,总算还是风吹不着,雨淋不着,吃香的喝辣的。人总归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。很多事情真不是看破,而是看淡了。那才是真正对自己的最好保护。没人会幻化为普度众生的圣人,人皆是芸芸众生中一员。唉。

我本欲起身离开。身临其境,自然知道自身难保,菩萨都爱莫能助,我也知道得收起自己的同情。

我刚收拾干净,却听得门口处有人吵闹起来。

“哎哟,哪里的臭乞丐,居然不长眼睛,敢冲撞我。”我听得声音熟悉。本想觅声而出看看,忽然心中大惊,这分明是许久不见的洛凤英的声音。我偷偷躲在假山之后,却看见居然是洛家姐妹凤娟和凤英在那。

心中暗叹,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,只是我现在的身份,见了她们必然是要对我百般羞辱,只是我注意到她微微隆起肚子,这回居然一朝得孕了。这有孕之人不应该小心翼翼,遇到了事情也是避让几分才好。没得撞上乞丐,就已经是晦气了,打发呵斥就好,可是我遥遥看着,她果然还是那副嚣张跋扈的混账样子,命人按着那冲撞她的乞婆一脸怒意。

那乞婆满脸脏污不说,头上插着几根稻草,明明害怕的要命,却口齿不清道:“你有看见我的仲儿吗?”

那凤英显然是怒气上来了,头上的金钗流苏微微一颤,冲着身后跟着的家丁道:“什么仲儿不仲儿的,好狗还知道不挡道,穷要饭的却似癞皮狗,来人,给我好好教训这不张眼的疯婆子,真是晦气!”

换作平时,我必然是要上前劝阻,可是此刻,却叫我犹豫起来。我这身份,现在早已没有半分资格,半分力道去救那乞婆,贸然出去,只能被她们寻了由头,羞辱一番不说,那乞婆更是要多受罪,唯有忍着,违心的忍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