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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15如梦初醒

115如梦初醒

悠悠醒转时,神色怔忪很久才从梦境里回过神来。迷怔一刻。只觉得身体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无处不在——像是被一支巨大的针筒插进胸腔,一点点抽空了自己的内在,针头揪住了你的心弦,撕心裂肺,哀转久绝。手缓缓无力垂落一边,似被手温暖的手心紧紧地握住。我勉力想睁开眼來动一动身子,身体却好像不是自己的,记忆随着知觉的恢复,一起复苏,我只觉自己维系的身心疲惫;这几个月来,让人赚到我眼中最值钱的眼泪,而自己却坚持的无路可退。

眼皮微微一动,人影绰绰,又无力地闭上,原来自己尚在人间,耳边唯听见有人吴侬软语地说:“可算是要醒了。”

马上就有药汤灌入嘴中,苦涩慢慢从口中缓缓流入漫至喉腔、胸臆,仿佛我的这几个月的人生,都是苦的,五内俱损。我极力欲再睁开眼,眼眸却似有铅块压着,只觉得阳光夺目,闪烁刺眼却不得不努力打开。秋日的午后阳光筛过叶的缝隙穿过纱窗。于床前前摇曳一片斑驳的清影,婉如的声音在耳边再次响起,“如意,你终于醒了。”

我神智开始恢复?只看到婉如一脸的怜惜和疲惫,而一旁的右儿,哭得眼睛红肿不堪,我环顾一下四周,他不在,果然我是输了,愈加痛了。张了张嘴,声音嘶哑难听,“阿薇在哪?”

婉如见我心急,忙帮我垫了一个枕头,轻轻拍着我的背说道:“我已经让陆子轩过去诊治了,她只是些皮肉伤,那丫头本来死撑着要过来,那胸口淤青的吓人,倒也没伤到内里,听陆大哥说,底子好,只要修养几日就能好全了。”

我忙宽慰不少,便道:“还好有姐姐照拂,否则,我这不省人事,指不定又要出什么岔子了。”

她悄悄背过身子拭泪,说道:“你我之间又何必用这谢字。你这昏迷两天两夜,实在叫我担心死了。你不知道,洛林蹲守在这两天,今天一早,我看他实在是熬不住了,让他去休息了。”

我心中魏然一动,嘴巴却不松口道:“怎么,他不是要为他那我见犹怜报仇吗?这把人照死里踢的时候,无半点犹豫,趁着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,守着有什么用?这一脚踹死我,倒也一干二净,总比我现在这么半死不活来的好。”

婉如叹了口气,坐在我床榻,抚了抚我的额头:“他也不是冲着你去的。此事,他到底也是伤心了,不眠不休这眼睛都凹了下去,实在没必要做给我们看。”

婉如一番好言劝慰,我的心刚复苏一点,不料右儿哭得伤心,颤声道:“大少奶奶知道我家小姐病里气不得,尽选着好听的说,可是做奴婢的却实在是看不过去了,少爷能这么做,还不是那二房姨娘被老夫人锁在柴房里,半点吃喝都不给。”右儿一向要强,这次哭的涕泪纵流,必然是伤心透顶了,也是,平日里,虽然和我亲近,可到底是主仆之分,地位摆在那,反而和阿薇,更如亲如姐妹,这次阿薇遭难,估计唇寒齿亡,她必定是害怕至极,于是不管我身子虚弱,直愣愣得继续说道:“老夫人放出话了,这万一我家小姐有个三长两短,伤了半点,就要那姨婆顶罪。什么时候小姐不醒,她便不得吃食,小姐要是再不醒来,恐怕那边就要熬不住了。”

我蹙一蹙眉,看向婉如,只是不语。婉如明白我厌恶那种身在曹营心在汉,无力叹声道:“我何尝不明白,洛林的焦心是为了云梅,这世间男人几多薄幸,几多负义,你家小姐更比谁都清楚,所谓难以捂热的心不值得疼,不懂珍惜的人不值得等,咱们做女人的没有依靠还有骄傲。可是右儿,你赌这一口气,叫你家小姐能如何?和离?放弃洛林,我赞成,可是,这不但需要一时的置气,更需要决然的底气。”

婉如冷凝的声调,仿佛秋雨穿石,不带任何语气:“如意,你是时候做决定了,我便是你前车之鉴,我早和你说过,洛府不要再多一个宣婉如了!你要是每次只守不攻,今日什么境遇,前日什么屈辱,你这么聪明的人,还不懂吗?你的孩子,夫君,丫鬟,姐妹,你还嫌自己被夺走的不够多吗?”

我静默不言,心里对着自己自言自语:不是每个在乎的人都要去争取,要看值不值;但是每个在乎你的人都要去珍惜,因为不离不弃,谁做起来都不容易!我只一味的,自己高傲,避世。我是个痴的,与洛林,这日日夜夜,永远是等待关心,等待到关上了心;固执期盼拥有,期盼到没有回首。

婉如的话,和婆婆都警告过我。直到今天,痛定思痛,我才知道自己蠢的可以。想争取的,都是梦寐以求的;总忽略的,都是已经拥有的。于人于己,一切都是没什么想要什么,有什么不珍惜什么,我表现再无所谓,其实还是因为自己太顾及自己的自尊,还是在拿一股怨气再赌。我痛心孩儿小月,伤怀夫君负心,可是我却忘记了,自己身边左左右右还有一众人要我保护。忽然觉得醍醐灌顶,如梦初醒。

深处的秋虫低吟呢喃,奄奄一息的音调勾起我心底的孤寂。起风了,薄弱的芦苇东倒西歪,宁折不屈的姿态在这强大的压迫下有些可笑。人有的时候,为了一时的傲骨,不懂迂回曲折,到头来,还不是损了自己,便宜了别人。

我扯了扯嘴角,自嘲一笑:“姐姐,求而不得是痒;得而不惜是错。我一直这么怪着洛林,却忘记不管是什么情,都是这个道理。亲者痛,仇者快,我竟然糊涂到了这个地步。”

婉如眼神顷刻一亮,轻启朱唇,略带殇然:“云梅做了什么,你我心知肚明。至于洛林,不管是真心,还是假意。这些计较你应该放在心里。趁着现在还有些许情意,别成了仇人,倒不如现在一拍两散,各自安好也是一种法子,这洛府少奶奶的本就不是什么香馍馍。你要是还在意洛林颜面,你和他的感情若是叫你刻骨铭心,你真的甘心白白牺牲出局成全他们,不再继续,那便让洛林一纸休书,来得干脆,他倒还念着你好。”

婉如的话,说得再是明白不过了,我把手按在她手背道:“姐姐知道我想要什么,我赵如意的东西,岂可白白这么送人。”我顿了一顿,看着她的眼睛,认真道:“与其卑微里犯贱,不如高傲里撒手,既然舍不得撒手,我就斗她个鱼死网破。”

婉如默然片刻,伸出手,道:“天已经凉了,心可别跟着凉了,咱们女人的忍辱,可不是卑微廉价,不过是贱的放不下,我看你既然恨不起心肠,就知道对谁要狠心了,哈我不多说了,那我就先回去了。”

我目送婉如离去,秋阳明暖拂落,我不想有一天如她一样,心如死灰,守着回忆,人还在路上,心已经到了终点,这般凄苦绝对不是我要的。

正回味着和婉如的对话,忽闻外头一声疾呼,我分辨之下听得是阿薇,心下一凛,忙换右儿道:“赶紧去看看,可别又出什么事了!”

话音刚落,华平便跑了进来,慌张道:“主子,大事不好了,宋大哥看见阿薇姐姐受了伤,要去找少爷拼命呢!要不是阿福现在拼命挡着,阿薇姐姐拽着不放手,可是拦不住了。”

我心里一惊,知道宋可是个老实人,但凡这老实之人发起怒来,必定是天雷地火,不可收拾。怕是我不亲自过去,万一阿薇一急,又晕厥了过去,这冲冠一怒为红颜,谁也不知道宋可存了拼命的怒火,会把整个洛府烧成什么样子。

忙起身,却周身疼的只觉得骨头都要散架了,于是强忍着和右儿说:“快扶我出去。此刻我若不撑着拦着,必定这洛府要有血光之灾了。”

我被右儿搀扶出去,才看清外面是何情景,这宋可刚刚回来,风尘仆仆,满脸胡渣,一袭胡服劲装,沧桑疲倦却遮掩不住他双目赤红的怒意。果然正被阿薇挡着着。

宋可见我出来,忙双拳一握,恭敬道:“夫人,你快点让人别拦着我,替我照顾好阿薇,我这就去找那贱人算账。”

我看他心中怒气郁结,嘴上刚说完,又要发疯,本就身上依旧疼的似火舌舔舐,也没半分好脾气了。这宋可还在那发着蛮狠,倒激怒我了,眼中迸发出寒意,深吸一口气道:“阿薇给我松开手,阿福,你也别拦着,我以为是条好汉,原来不过是个没脑子的莽夫!一味就知道你心头之人受了欺负,你怎么不问问,她伤哪里了?怎么伤的?跟头疯牛一般,不管不顾了?凭什么我要帮你照顾阿薇?你又是她谁?你尽管便去闹,我看你闹完之后,你还能回来见到阿薇不!”

宋可闻得受伤,猝不及防一愣,到底是不再拿冲动,忙扶住阿薇的肩,慌忙上下打量问道:“怎么,除了华平说的你被踢,还哪里伤着了,快叫我看看!?”

果然不出我所料,这女子玉足翩跹最是珍贵,就算被陌生男子无端触碰有夫之妇的脚都是非常严重的耻辱,阿薇毕竟是待字闺中,想来并没和宋可说出那日被云梅用刑责打之事。

我见宋可这般手足无惜,知道是劝住了,看着宋可对阿薇这般小心翼翼,上下其手的嘘寒问暖样,自己心底却是如青梅入口,酸涩的要死。忙别过脸去,吩咐道:“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,随我进去吧,”说着便握住右儿,咬了下牙便回屋。

转身,叶缘聚集的露珠,沿着叶片轻轻的滚落到我的脸上,惊愕之意,好似要把我从沉睡的梦境唤醒。顺势摘一枚,转动着枫叶,想在晨雾的缝隙中,寻找暖阳的踪影。却由于晨雾的阻碍,却难见太阳的绯红。昨夜安神香夹杂着药膏气味尚未散尽,内室四周的纱帘皆未卷,秋日的阳光筛进来不过是微薄的明亮暖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