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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5一蹶不振

105一蹶不振

夏末,荷花疏懒地进入梦乡,花田间似乎不再蝶影纷飞。一片枯黄的叶子无奈的随风而落,是的,秋天还是来了。事物总是两极化,兴奋活跃的夏天过后必然是悲情千古的秋,并如千年冰封般永恒不变。而我,也只能望叶哀叹。像极了我骤然失子的宠辱前后。

我的门庭早已罗雀,独自漫步间,带来的是令人彻骨的寒意,不过是初秋第一天,并不冷,是自己的心冷了,一夕之间,仿佛什么都没发生,来的快,去的也快,恍如一梦,只有叶落悲秋,良药苦口,提醒着我的伤,我的痛。阿薇他们把所有之前亲朋好友送的,但凡是涉及孩子的东西全部藏了去,以免我触景伤情。我偷偷趁着别人一个人都不在的时候,拿出那给未出世的孩儿绣的红肚兜,金鱼戏莲,那莲蓬难绣,所以耽搁了,现在想来,莲子心苦,或许从一开始这寓意便不好。枫已落,曲已终,人已散;物虽在,人却非,奈感慨,尽成憾。只觉得一片死寂。

其实不但是我这里悲凉,整个洛府都跟着一起如同入秋萧瑟。公公虽然当日雷霆震怒,可是第二天便又去朝廷,国事当头,只让洛林好好陪我。而婆婆被我顶撞,之后也就看了我一回。我亦只是淡淡应对。早已明白不是一家人,就算入了一家门,也绝对不会同心。这种事,在女人身上,尤其是婆媳之间更加明显。而凤娟,指不定在背后偷偷暗笑呢,装模作样向洛林问起,要来探视我,也被我一并拒绝了。我现在不想看见这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。如同身上带了刺,容不下这些虚情假意。而洛凤英,此番回了孙家,已然渺无声息,之前和孙方宇闹得快不死不休了,难不成,因为我的落胎,反叫她们夫妻和睦了?

茶在人空人走茶凉,我不但恨洛林的无所作为,也一并恨自己的有心无力。自己本来就是走在独木桥上,隔岸观火便是最好的,何必要去管那闲事,到头来却引火烧身。从一开始,洛家除了大姐大嫂,就没有一个人把我当自己人,我为何要狗拿耗子,为何要擅做主张。我为什么要出自己的房门,我才是主,他们不过是客人,难道我不懂客随主便吗?我为何不能等到大嫂,陆子轩来了,再一起过去。各人自扫门前雪,莫管他人瓦上霜。

我终日在悔恨里不能自拔,洛林每日回来,只看到我以泪洗面,一蹶不振,也使得他身心疲惫,春去逝花影,秋葬几馨香,风起,落叶寒席卷了泪雨,浸湿了心笺,一纸秋叶冰凉了记忆,我和他相对,只有伤情,不再惹得起半点相思,渐渐流失了曾经的欢愉,也流逝了那些美好的记忆。

婉如倒会隔三差五来看,来了便劝我:前车之鉴,万万不要要重蹈她的覆辙。有些事情要拿得起放得下。一味的哭泣伤心,不过是徒劳。

我茶饭不思,虚弱的问:“姐姐自己到现在都放不下,又何必来劝我,别人可以那么轻易的说,可我这个做娘的不能这样不轻不重的如无事之人。”说完又是珠泪点点。

婉如替我拭去泪泪痕,现在也唯有她能和我说上几句话,如同秋日暖阳,言真意切:“你和我不一样,你还有指望,你还有大好的未来,有太多的东西需要你去争,去守。洛林回来,要的是你的温柔乡,而你这样无止无休的下去,只会勾起彼此的伤心事。终有一天你向隅而泣,他会由束手无策变成无动于衷,决然离去。也终有一天他沮丧之时,再听不到你温言安慰。于你,于他又有什么好处呢?”

我却听不进去道:“我失去这孩子不过一月,百日尚未过去,难道我这做娘亲的就能满心欢喜,随后艳阳天,西湖上,携手同游,巧笑倩兮,美目盼兮或是深夜里,盏灯下,红袖添香,淡淡一笑,怦然心动,姐姐若是你,你能做到吗?”

婉如闻言不由愣住,缓缓摇头:“我知道,我三言两语是劝不住你的,可是你还这样年轻,只要夫君能宠爱你,不怕没有孩子。有些事情,不是叫你尽弃前嫌,而是烟花易冷,人事易分。不要等你想回头的时候,早已是千年后,累世情深,无人在等。妹妹万万要放宽心才是,这日后长远着呢。喜怒哀乐,过了,便都是伤。”

我伸手摸出那件孩儿的肚兜,呈于婉如。那未绣完的花样,一针一线尽是我初为人母的欢悦和对腹中孩子的期盼之情…而今,肚兜犹在,而我的孩子却再不能来这世间,承欢膝下。

婉如轻轻摸着这精心绣作的肚兜,唯有两行清泪,无声无息的滑落下来。知道是劝不下我了,便悠悠叹道:“道理谁都会说,做起来却难,其实我便是最没资格叫你抖擞精神的。”

不管如何,我的孩子,我这个做娘的要送他一程。在别人眼里,不过是个未出世的孩子,可是在我心里,却隗如珍宝。娘实在是无用,不能为你做些什么,就算要亲自手刃那仇人,也要等待时机。只能日日夜夜的绣经诵读经书,祈盼能为你消除业障,好叫你在地下少遭些罪,来世,来世还能再重新做我的孩儿。母子一场,唯有这经卷可以送你一程。

下定了决心,我想到伤心处,便泪流满面,又日以继夜的绣经书期望能为让我孩儿早日托生。

这样缠绵反复的悲愤和劳神,我的身体越发衰弱消瘦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