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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七章秋夜的盛宴(2 / 2)

  不知道琥珀听着这样的评价会是什么表情,盛骅莞尔。

  刘队举了举手里的一瓶二锅头,“鲜花、气球什么的,我没那个脸拿着,红酒不懂,于是,我就给你带了这个。”

  盛骅接过二锅头看了看:“我还是头一回收到这样的礼物,谢啦!改天请你吃饭,就喝这个酒。”

  刘队从眼帘下方看着他,有点瞧不上:“这酒很烈,你喝得来吗?”

  “喝不来你还送我?”

  “你喝不来,我喝得来啊!”

  “哈哈,看来真要请你吃上一顿了。”

  “必须的。”刘队重重地拍了下盛骅的肩膀。

  盛骅嘴角的笑一凝:“老师的案子有进展了?”

  刘队咂了几下嘴:“柳向栋今天来自首了,他说江闽雨来排练前几天,他托人从外面买了几瓶斐泉带回家,让江闽雨排练时带过去喝。他一直不说,是没往这方面想,直到我们向他询问斐泉的事,他才感到事态严重。考虑再三,还是来自首了。”

  “他这个时候来自首是想澄清自己,还是觉得你们快接近真相,他想转移你们的注意力?他想保护谁?”

  刘队朗声大笑,戳了戳额头:“弹钢琴的这手指灵活,脑子转得也不赖啊!”

  盛骅无语地看着刘队。刘队收起笑意:“当我们问他从哪里买的斐泉,他支支吾吾说不上来。其实即使斐泉是他买的,可江闽雨出事时,他真的在南方出差,他要是下个药,药性也早过了,所以他没有下药的嫌疑,但我们还是限制他出境了。他估计是急了,也心虚了,他来自首,是想试探我们查到了多少。这说明,他知道是谁下药的。”

  “他交待了?”

  刘队露出一个晦涩的神情:“都没怎么审,他就交待了,交待得风马牛不相及。他说他是许维哲血源上的父亲,因为许维哲是替补,他担心我们怀疑上许维哲,会影响到他的前程。他是公众人物,是优质偶像,不能有一点点污点。”

  盛骅瞠目结舌:“这怎么可能?”

  “是呀,我们查过了,许维哲不仅和柳向栋没有血源关系,就连周晖也没有,他是她收养的一个孤儿。”

  盛骅呼吸戛地一窒。

  庆功会一直闹腾到午夜才结束,红杉林那四个都喝醉了,还是房楷叫了车把人一个个地送走。怀特先生和米娅回了酒店,后面moon的亚洲巡演,两个人不敢争主角,但希望能助谌言一臂之力。怀特先生自我感觉谈合同,他比谌言经验丰富。米娅则是想方设法要留在琥珀身边,不然这生活助理的薪水拿得名不正言不顺。谌言也多喝了几杯,是房楷背回家的。到了家,她拍拍晕沉沉的头,才想起盛骅和琥珀来:“他俩回去了么?”

  房楷脱下被汗浸湿的衬衫,没好气道:“不回去,难道睡大剧院啊?”

  “谁送他们回去的?”谌言不敢坐着,一坐起来,满屋的家俱都在晃动。

  “他俩又没喝酒,当然是自己开车。”

  谌言咯咯笑了起来:“你说他俩会不会去游车河?”

  “为什么要游车河?”

  “开心啊!”

  房楷一晚上都没瞧出盛骅哪里开心了,他淡定得很,别人过来祝贺,他就端起装着水的酒杯示意下,连水都不碰。琥珀呢,一晚上都在看盛骅,谁和她说话,都答非所问。今晚,两个人不会擦出什么火花吧?

  琥珀直到下车,人还是恍恍惚惚的。夜很凉,院子里的槐树叶落了一地,月光可以笔直地从树枝间穿过,照得地面上像落了一层薄霜。

  两个人站在院中,相互看看,像是要说点什么,又像是就这样默然相对也很好。时光安静地从两人身边流淌过去,静谧又温柔。

  最后还是盛骅说道:“不早了,休息吧!”

  “你听到了是不是?”琥珀直视着他,问道。

  盛骅的胸口从平静,到怦然起伏,到压抑的深呼吸,再回归平静,他点了下头。他不舍得欺骗她。

  “太好了,不然我现在还得再说一遍,说实话,这会儿真没勇气。”琥珀大咧咧地坦白道。

  盛骅哭笑不得:“这些话自己知道就好,不用说出来。”

  琥珀瞪大眼睛:“不说出来,你以为我是一时激动,不是出自内心,怎么办?”

  盛骅举手投降:“我知道了,我听到了。现在去睡吧!”

  “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么?”

  好像是要说点什么的,可是······盛骅轻声道:“你能让我缓一缓么?”

  “当然!”琥珀没有咄咄逼人的意思,“啊,不会是第一次你被人表白吧?你不要紧张,我也没什么经验,没关系,以后我主动一点好了。”

  “······”盛骅抚额,她还真是善解人意。

  “你不好意思说,我也不介意。你说过音乐是用来表达自我的最容易的方式,我在你的琴声里听到了你的心声。”

  这······这是赖定他了?都不给个拒绝的余地,盛骅目瞪口呆。

  琥珀说完这些,快快乐乐地回屋睡觉了。今晚,音乐会很成功,她又成功地向盛骅表白了,一切就像天空中的满月一样,再圆满不过。

  盛骅却在院中站到发丝都被夜露打湿了。一点左右,还接了个房楷的电话,不知是八卦过度,还是兴奋过度,声音故意压得很低,却还是透着股鸡血味:“在床上吧,没打扰你吧,一个人还是两个人?”

  “说人话。”盛骅冷声道。

  “咳,咳,我老婆不放心,让我打个电话问问你们安全到家没有?”

  “多谢关心。”

  “喂,别那么高冷好不好,你不会回家就洗洗睡睡了吧,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?”

  “做什么说什么?”

  “花前月下,牵个手,对个眼,接个吻,唱个歌,诵个诗,说你是我此生最美的遇见,我······”

  盛骅啪地挂断了电话,人家说中年油腻男,真是说对了。

  琴房的灯早已熄了,琥珀想必已睡熟了。盛骅在琴房门口犹豫了会,还是轻轻扭动门把走了进去。不要开灯,闭上眼睛他都知道琴房哪个地方放的是什么。琥珀住进来后,除了那张沙发床,其他地方都没动。她也许有点任性、娇气、傲慢,可是她也懂事、礼貌,懂得尊重。

  盛骅摸到沙发床前的椅子,轻轻坐了下来,等视线适应了黑暗,这才低头凝视着琥珀。其实看不太清晰,但能感觉到她睡得很沉,脸色应该是红扑扑的。这阵子虽然练琴辛苦,压力也大,可是她的气色反而比以前好,可能是因为音乐让她感到愉悦。

  房楷说的此生最美的遇见不知是个什么东西,不过盛骅不喜欢动不动就用“最”这个词,因为明天的变数太多了,实在难以预料。一旦用上“最”,好像就画上了个巨大的休止符,再没有下文了。如果可以,他不要成为她最美的遇见,而他也情愿不曾遇见过她。没有遇见,也就不会心动,想走就走,走得了无牵挂;也就没有害怕,害怕她这,害怕她那,害怕得恨不得日日夜夜陪伴着她;也就不会像此刻,单单是看着,连喘气都是撕裂一般的疼。

  他不是第一次被人表白,但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与爱情接近。他不了解爱情,也没想过去了解。

  刘队问他,你说谁给了柳向栋那样的误解?除了周晖,还能是谁!从许维哲的年龄上倒算,在二十多年前,柳向栋应该和周晖一起过,那时,她和江老师应该离婚了。因为这样,周晖说许维哲是他的孩子,他才会深信不疑吧!难怪柳向栋说起许维哲,总是那么的与有荣焉。可是周晖为什么要这样对他说呢?一个人做任何事都带有目的性的,她是想敲诈他的钱还是想让他为她办什么事?柳向栋就没想过,她既然愿意一个人独自替他把儿子养大,那时为什么不嫁给柳向栋呢?柳向栋也许想到了,但他不愿往深处想,他被有一个这么优秀的儿子的惊喜给喜晕了头,或者是他甘愿被她骗着。尽管他现在有妻有女,有家有业,可他的内心深处,最爱的还是她。这是爱情么?

  房楷和谌言之间应该是真正的爱情,可是那么多磨,那么辛酸,人到中年,才苦尽甘来。

  还是不要相爱,就这样吧,在可以一起的日子里好好地在一起,分开后,思念浅浅的,时间一长,就遗忘了。

  盛骅颤颤地伸出手,快要碰触到琥珀脸庞时又飞快地缩了回头。最后,他只在琥珀的额头轻轻印上一吻。

  琥珀,对我要求不能太多,因为我真的给不了。

  琴房的门再次被关上后,沙发床上应该熟睡的人翻了个身,嘴角在黑暗里高高地翘起。

  “怎么了?”电话里的声音带着被惊醒后的不安。

  许维哲连忙说道:“没什么事,就是很久没有联系,问候一下。”

  那边过了半晌才彻底清醒了:“如果没什么事,还是不要联系了。还有,也不要再汇款过来。你现在是钢琴家,如果被那些记者知道你在街上流浪过,被福利院收留过,不知道会编出多少故事来。你琴弹得好,不需要靠这个出名。”

  许维哲不是第一次被这样劝解了:“不联系,不汇款,不代表就没存在过。”

  “存在也不需要刻意宣扬啊!”

  “我知道了。”

  “你以后会经常在国内么?”

  “嗯,重心会向国内倾斜。”

  “国外不好么?”

  “好,但是······有人去福利院打听我了?”许维哲听出了一丝端倪。

  那边迟疑了下,叹了口气:“前几天有人拿着你照片过来询问,你是被收养后才改的名,他们也不知你原先叫什么。你现在比小时候只是长开了点,变化不很大。但是时间过去那么久,福利院里的老职工都退休了,你在福利院呆的时间又短,很多人都没印象,他们也没问出什么来。”

  是不长,半年都不到,在街上倒是流浪了有一年。白天上街乞讨,晚上在城中村找间破屋蜷一蜷。他不记得是怎么来到这座城市的,好像有记忆后就在这了。有人说他是被人贩子拐来的,后来人贩子被抓了,他刚好在外面玩,就一个人流浪了。也有人说他是因为受不了父母家暴,偷偷跑出来的。照理一个四岁或五岁的小孩独自在街上流浪,很引人注意的,可是他神奇地被忽视了。一个人活了下来,没冻死,也没饿死。他出门乞讨,因为年龄小,每天收获都很大。有个老流浪汉看他十指修长,想教他偷窃,他不肯。他也不是有什么是非观念,就是不喜欢的事就不做。他喜欢一大早跑去公园,那儿有人练嗓,还有人拉琴,二胡、手风琴,都有人拉。他在那能一呆就半天,风雨无阻。也就在那里,他被福利院的一个阿姨看到了,将他带了回去,给他洗澡,换上干净衣服,端上热乎乎的饭。他说不出自己具体年龄,也不知自己来自哪里,叫什么。于是他就留下来了。他很喜欢福利院,那儿有一架脚踏的风琴。阿姨弹的时候,他就托着下巴蹲在那听。有些曲子阿姨弹过两遍,他就能自己爬上去,在键盘上弹出来。大家夸他是音乐神童,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,有一天,福利院来了个女子,让他弹琴给她听,然后她哭了,说他弹琴的样子和他丈夫一模一样,他们有一个孩子,那孩子被保姆偷走了。她说她叫周晖。她没有带他去做亲子鉴定,但她很快就办好了收养手续,让他叫她妈妈。他很乖巧地由她牵着手走了,她说她要给他找世界上最好的老师,弹世界上最好的钢琴。

  “问出什么来也没事,我现在过得挺好,人家也没办法怎么大作文章。”许维哲宽慰阿姨。再过两年,阿姨也要退休了,那时候,记得他在福利院呆过的人真的就没有了。

  阿姨笑了:“我在网上看到你弹琴了,哎呀,我也不知怎么形容,真的很好很好。幸好你当时被你妈妈带走,不然就太可惜了。”

  两个人又聊了几句,便说了再见。阿姨从不主动和许维哲联系,许维哲和她联系也少,但是不管过多久,那种熟稔亲切的感觉一直没变。有一次被周晖得知了他和阿姨有联系,责问他那个破福利院有什么好留恋的?他想可能每个人都需要知道自己的来处吧!

  凯尔的房间还亮着灯,还有音乐从门缝里传出来。许维哲推门进去,电脑开着,邮件闪个不停,手机里的信息也是不断。凯尔抬头看了他一眼,又忙不迭地回邮件了。许维哲看了下,有品牌代言、杂志封面的邀约,还有商业活动、公益活动的邀请,凯尔已经分门别类地密密麻麻写了两张纸。

  回完邮件,凯尔这才有空给自己倒了杯水,说道:“今晚估计睡不成了,事情太多。人家说中国的市场大,我没想到会大到如此。我粗略排了下,你的行程可以排到后年了。”

  许维哲瞧他的神情不像很开心的样子:“你要不要找个助理?”

  “我忙得过来,就是,”凯尔顿了下,含蓄道,“我担心会影响到你,你是钢琴家,你需要时间来提高琴技。”

  “嗯,演奏才是我的主业,在保证我练琴的时间之外,你看着安排吧!”

  凯尔这才笑了:“对了,上次那个腕表公司又给我打电话了,这次他们想邀请你和向晚一起来拍广告。还有几家杂志,想让你和向晚一起拍摄封面,是新年首刊。”

  “怎么回事,我和向晚又不是什么双钢琴组合。”许维哲蹙起眉头。

  “他们都瞧中了你和向晚的市场潜力无限吧!”

  许维哲走到电脑前:“昨晚音乐会的评论在哪里看?”

  凯尔打开一个网页,许维哲扫了一眼:“国外的呢?”国内的评论已经被他的粉丝全面覆盖,通篇喝彩声,然后就是帅啊,美啊,舔屏啊,我要给男神生猴子啊,谁要是提一句盛骅和琥珀那场音乐会,要么是被沉,要么是被喷得体无完肤。

  凯尔解释:“我们音乐会没有在网络上现场直播,最多有人上传几个小视频,国外的乐迷不一定刷得很及时。”

  “我知道,我要看的是琥珀那场音乐会的评论。”

  凯尔看他很坚持,只得打开了网页。评论谈不上铺天盖地,可是也很热烈了,看来有很多乐迷在网络上同步观看了这场音乐会。关注室内乐的本来就是资深乐迷,那评论都是把乐曲拆开来,一小节一小节的分析,很多评都是长篇大论,有褒有贬,中肯的是大部分。三言两语的也有,几家音乐杂志这次毫不吝啬的给了赞语,像“盛骅和琥珀展示了令人目瞪口呆的才华”“钢琴和小提琴的碰撞,产生了巨大的火花”“这场音乐会是艺术、诗歌和完美的技术”,其中就有《留声机》的。评论里还有两位音乐大师,一位是盛骅的恩师邓普斯大师,他说盛骅虽然人离开了舞台几年,但他的心一直在,他是为室内乐舞台而生的天才演奏家。就当他是偏心吧,大家一笑而过,也不反驳了。还有一位是梅耶大师,他说琥珀的演奏,从没让他失望,他期待日后维乐和她的合作。一石激起千层浪,乐迷们陡然发现,琥珀又是那个被称之为小提琴女神的演奏家了,不再人人喊打,不再无人问津,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,人家有实力有才华是真的,之前那什么是那个希伯渣男的一面之辞,当不了真。于是,大家便畅想着盼着琥珀能和盛骅来欧洲举办音乐会,也让他们感受下现场的盛况。

  “后面的都差不多,还看么?”凯尔小心注视着他的神色。

  许维哲把视线从屏幕上挪开:“不了。”这些足够了。他沉默了一会,说道,“腕表公司和那几家杂志,你都应下了。我欠向晚一个情份,这次一并还了,以后就不要和她扯一起,免得被商业绑架。”

  “这几家时间有点急,都答应了,我们回英国就要拖迟了,这样会影响你的新年音乐会。”

  “不会影响的。新年音乐会,尽量能和巴黎爱乐合作。”

  凯尔忙在纸上备注下。音乐声低声流淌着,贝多芬的《f大调小提琴奏鸣曲“春天”》,小提琴钢琴二重奏。不知谁演奏的,小提琴家没进入状态,缺乏精气神,很散漫,和钢琴的声音不是那么协调,有点违和······就像这个秋夜,气温很凉,可是内心却很燥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