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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25细听墙角

125细听墙角

所以有些人就说了,高贵是高蹈的品质,贵严的气度。始得高贵!但这些抽象的词汇,又是如此飘渺,要等到提炼后方能拨云见日。高于别人的地方所在。但这个差距要来自内心的笃定和良好的教养。

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,筑万丈高楼,非一日之事,只是我明白了,若不嫁心爱之人就嫁名和利,这个心念,在我心头忽然变成了一颗种子,我知道这两者的取得,也不是朝夕之事。现在深深埋于土壤之中,不断到吸收养料和水分,苦熬过严寒和干旱,只要春暖花开,必然破土而出。

我信步走着,半念着婆婆的话,半数着步子,亦如数着日子,立冬,小雪,大雪,冬至,小寒,大寒……一九,二九,三九,四九,五九……之后的日子,必然是寒风越来越急,寒雪越来越大。除了人,便是这满园的树木真爱着脚下的大地,不挪,不动,走不了,也不愿走。树把根深扎大地它坚信脚下这片属于自己的泥土,给自己挺直脊梁的信心和力量。我何尝不是?进了这洛府的门,早已是洛府的人,身不由己了。如果,不历练,那便成了春风画不足桃花之美,秋风吹不透枫叶之火,乃至冬愁满华发,乃至夏忧泪滂沱。

人生总归是如四季,可是就算冬日萧条,自然也有点缀单调冬日,松、竹、梅岁寒三友。那梅花,靓丽多姿,芳香淡雅,冰清玉洁,它们那高雅以及永不屈服的精神让我们感到钦佩。那竹,永远是青色的,不管受到多大的风吹雨打,永远挺拔如峰,决不低头折节,人――――总要有它们的秉性才好!

我微微一笑,脚下不再迟疑,奔着婉如的院子而去。靠北的梅花极好,而那里也有着我唯一的挚友。

婉如一向好静,一方宅门深深。惟有如儿一人陪着。她不问世事,别人也不会计较她死活,所以她的门外也无人守侯。我今日身边无人跟随,一路,便沿着梅香阵阵悄悄进去。凉风影动,朵朵掠过发髻眉梢,轻落于掌心,只觉得砌下落梅如雪乱,拂了一身还满。我推门而入,摘下披风,轻轻抖落一声花雨。却冷不防,听见里面居然是洛林温和清朗的声音:“大嫂,你说我现在怎么办?到底是安慰云梅,还是继续求得如意回心?”

却听见里面茶盏轻触,想必婉如在喝茶,片刻她那声音曼妙而起:“你知道我和如意走得近,就不怕我说话偏着她吗?”

我知道婉如说话虽然轻声细语,可是从来是一针见血,只是听墙角,到底是不齿行径,可是我的脚却迈不动步子,毕竟这两个是我最亲近的人,一个是心头亲许,一个是肌肤相亲,便捂住自己的嘴。侧耳仔细听着。

里头静了片刻,洛林声音有些黯然:“一个是我结发妻,一个是我梦中人。我想两不辜负,可是貌似都辜负了。”

婉如轻叹一声,没正面回答。只是说道:“唐代博陵名士崔护在清明节这天到城南踏青,路遇一间桃花环绕的小屋,便想借口讨水入门一观,却对屋里的姑娘心生爱慕,归家后也无法忘怀。于是第二年清明他又来到这里,只见人去楼空,他却怅然若失,在门上题诗曰:“去年今日此门中,人面桃花相映红。人面不知何处去,桃花依旧笑春风。”

洛林接口道:“果然嫂嫂是明白我的,我无法言说那苦苦追念爱恋的情思,它是我心口上的伤,我以为愈合不了了,只要一日不重见,一日我的心便不是全的,那日中秋,大嫂你知道,那重见云梅后,那失而复得的不顾一切吗?”

我听到此处,虽然明白,就算洛林不说这些,我都知道他心里想的,可是,就算知道,亲口听他说出,心里到底还是痛的酸楚。

婉如却淡淡一笑,喝了一口,又复笑:“婉如和云梅,便是你要的两朵玫瑰,娶了红玫瑰,白的变成明月光;娶了白玫瑰,红的便是朱砂痣。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是最好的,得到的反而有了缺陷。人面桃花再美好,毕竟已成过去,人生最重要的是身边的人,是身边陪你油盐酱醋、风雨同舟的妻。最浪漫的爱情,是执子之手,与之偕老。洛林,你懂我意思吗?”

洛林沉声道:“看来嫂子还是帮着如意说话。我也明白这个道理,可是,我没想到,如意此次居然一点情面都不留,莫说云梅吓傻了,就连我都生生觉得,昔日那个温柔善良,什么都能忍让的贤妻哪里去了。”

他刚说完,婉如马上冷冷一哼:“怨不得别人都说,仕宦当作执金吾,娶妻当娶阴丽华。这忍让第一次叫气度第二次是宽容第三次就变成了软弱。洛林,你当如意是什么?当她的善良是什么?善良可不是意味着一味的忍让,她也要学会反击保护自己!你可莫要忘记了!自古以来,只有妾尊着妻,哪里有妻让着妾!”

这下洛林没有再出声,反而是婉如接着说,只听得她声虽柔,却似绵刀割下:“洛林,今天你喊我一声嫂子,到我这个门头来,也是看的起我,所以我说话还留着三分余地,可有些事,我实在是不明白的,咱切不论,这云梅和你,这其中巧合,机缘,我只能用这句话骗自己,风波不信菱枝弱,月露谁教桂叶香?此前种种,不值当去推敲,可是日后呢?且不说云梅从来未去云梅那里参拜,这新妾上门,叩拜主母,这是千古的规矩,如意不计较也就罢了,我们就便说那日,如意去云梅那里要人,是谁给她的胆子,扣着阿薇不放?是谁给她的权利,区区几朵金桂都不让摘取?有是谁给她的本事,居然诬蔑如意推倒她?”

洛林被婉如一顿苛责,只支支吾吾:“云梅,被人看不起惯了,自然什么都想争着点。”

婉如,徒然一拍桌子道:“你知道阿薇是如意的心头肉,你也知道,那金桂是她月子里做蜜豆甜梗滋补身子用的,你更知道,如意病中残躯,有什么力气推倒你那千娇百媚的宠妾!别人磕着碰着,好歹留个伤疤,也好歹安分点将养日子吧?可我却第二日便又听得你们寻欢作乐,嬉笑怒骂了!这叫争着点?那是不是等她的刀子架到了如意脖子上,争到你一份的和离书,她才罢休?而你这个做相公的,都如此这般地步才觉得,便是应该有那贤妻的气度,忍到引颈待死才叫你们满意?”

洛林估计是没见过婉如这般生气,我虽然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,却已然听出他的慌张:“大嫂你莫生气,是洛林糊涂了,所以婉如责罚云梅,我也没说什么,更没去安慰。是我不好,我习惯了如意的忍让迁就,却忘记了设身处地。我这个夫君,做得太无用了。”

婉如道:“你可仔细记着,如意是这洛府的少奶奶,我好歹也是你大哥的遗孀。私下怎么想我们管不着,可是就云梅这小小的一个妾室,敢顶撞如意,这洛府显然是没了规矩!你说如意情面不留,我还觉得如意还是顾着你的颜面不出手,你那新进来的,我看她最好日日要烧香拜佛,感恩戴德!”她顿了一顿:“她是压根不明白什么叫家法森严,半分差池不得!大不了我禀了婆婆,或则一封书信给你大姐,我倒要看你那云梅,挨得过几鞭子!”

洛林忙连连称是,婉如犹未解气,恨道:“你且回去吧,这里并不欢迎你。我更是看不得这些明明心里明白,却专选着老实人欺负的假糊涂。回去好好安慰你那云梅,不要不识眉眼高低,就算她能得逞让如意厌世,也还轮不到她坐上这洛府少奶奶的位置。何况我是个没什么后顾之人。要她性命也不是难事,左不过是个侍妾,洛林你要是为了她与我拼命也可,反正我早就想随着你大哥去了!只是那样,你也跑不脱牢狱之灾,倒是光耀了门楣,好叫我那苦命的妹妹,与你和离,正好脱身!”

我竟未料到,婉如这鸟惊喧,花愁颤的样子。动怒起来,叫人半点回嘴之力都无,里头已然无声,我忙寻了个角落,躲了起来,本来心头还在犹豫是否要狠了心肠,毒了手段,来找婉如述说,可是现在看来不用,待等洛林匆匆离去后,我稍稍思虑一下,便闪身也离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