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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二章 失傀儡(2 / 2)


“此事关乎无数条人命,不论是我朝将士,还是饥民流民,战事起,血流成河!恕孩儿不能依您。”

羿天毅然决然地甩开她的手,转身背对她时,蓥娘眼底仅剩的一丝幻想,终究是破灭了。——他口中的“亲人们”,只是一些卑微的村人,独独不包括她这个执掌凤印、统领六宫的母妃!

由始至终,他都没有接纳过她,也从未在心底里认同她是他的母妃。

当初那一杯鸩酒,为着她的女儿宁然,却将太子的孺慕天性,扼杀得一干二净!

鞫容啊鞫容,看看你当年为本宫豢养的傀儡太子,他竟然悖逆了本宫!这么多年苦心筹谋,到头来终究是白费功夫?!

可恶!可恶之至!

“踏出这个殿门,你可莫要后悔!”蓥娘目透怨毒,艳唇边幽冷的笑,笑得叵测惊心!

一个不再受人操纵的傀儡太子,反噬的第一个人,竟是他的主人!她留着他又有何用?

“噬心蛊”毒,这是她唯一仅剩的、也是最最致命的杀招了——不再为她所用的傀儡,不如毁去!

“我若后悔,今日就不会持刀来见您!”

羿天背对着她,毫不犹豫地迈出脚步,走到凤伶身边,俯身去抱她时,他突然蹙眉闷咳几声,眼底隐忍痛楚,不欲被人觉察般的,又飞快将她抱起,稳住身形后,大步往外走。

凤伶口不能言,眼中却透出焦急与关切,发觉他似乎是哪里不舒服,却在强自支撑,她揪心地惴惴难安:终究是自己的错,没能帮上半点忙,反倒连累了他!

被他抱在怀里,紧贴胸膛,她听到他心跳频率似有异常,闻到他身上愈发浓烈的奇香,一瞬间,她的脑海里便回想起——他胸口受了剑伤之后,她日夜守在床边,曾亲眼见过他胸口一个妖艳图腾般的胎记。

听说那是贵妃娘娘的家族中、祖祖辈辈都有遗传的“九幽灵女”血脉印记,而她在贴身伺候贵妃时,见娘娘肩胛的一块胎记,与太子胸口的胎记,极像,然而,形似而神不似!

贵妃肩胛上的胎记,她瞧着倒像是一道护身符,如同服下某种药物后,身上出现的避毒特征,护佑贵妃百毒不侵!

而太子胸口的胎记,她怎生瞧来,都只觉凶戾无比,犹如毒物扎心,触目惊心!

既是母子血亲,各自身上的胎记怎会给人截然相反的感觉,一吉一凶,更令凤伶忧恐难安!

“怎么了?”觉察到凤伶异样的眼神,羿天低声道:“若是身上难受,你先忍一忍,我这就带你回东宫!”

加快脚步,他刚走到幔帐前,低垂的两幅帷幔,猝然往两侧掀开,一道身影疾步冲进来,迎面就撞见抱着凤伶、正要离开的他。

“……宁然?”

一见冲进来的竟是宁然,羿天莫名的一阵心慌,险些抱不住凤伶。

“你一大早闯进如意宫,就是为了她?”闻风而来的宁然,满心焦急,挂念着他的安危,不顾一切冲进养神殿时,恰好撞见他抱着凤伶急于离开。她的目光从他怀抱的太子妃身上,渐移至他的脸上。

与她的目光稍稍碰触到,羿天竟莫名心虚地避开了,不敢看她此时的眼神,两个人在幔帐前僵立着,没有谁再开口说话。

凤伶能感觉到他抱她的那双手,隐隐发颤,几乎抱不住她!再转眸看向宁然时,她隐隐觉得这两个人之间,似乎曾发生过什么,是她不知道的事!

女人最敏感的直觉,让凤伶心里头也不好受了,感觉自己处在僵持的这两个人之间,浑身都不自在,好想开口唤小郎:离开这里,远远离开这对母女!

“阿宁——!”蓥娘那一声唤,如同当日在城楼之上,声声切切地催着女儿——杀了他!

宁然心头一震,拢在袖口的手,猛力紧握,指甲嵌入掌肉,痛,很痛!当他避开她的眼神时,她拼命忍住不流露半点情绪,面无表情的,重又迈开脚步。

与他擦身而过,她轻微地一声叹:“你给我的承诺,当真记在心上了?”

他给过她数次承诺,终究只是一场空!

昨日承诺的,今日就违背了诺言。

在他心里,她到底算什么?

哪怕有一点点在乎,他都不该在她所居住的如意宫内,抱着太子妃!何不如唤了门外的典尚宫来伺候太子妃?他就这么紧张凤伶,这么在乎凤伶?

最可悲的,不过是她连一点自尊都留不住的、输给了一个永远也赢不过的女人!金枝戏凤?当日城楼弹琴一曲,反倒是为他人做了嫁衣,情何以堪!

“宁然!”

她如风一般,从他身边擦过,耳畔落下伊人怅然轻叹,羿天面色一紧,心口揪痛,两片唇瓣又泛绛紫,在凤伶惊骇的眼神中,一缕血丝自他嘴角缓缓溢出。

“母妃?!”

绕过他,她一眼看清室内场景——地板上插着明晃晃的刀刃,茶几翻到,一片狼藉!此间竟发生过惊心的变故!宁然一声惊呼,离得近了,发觉母妃竟受了伤!

在她万分担忧地扑过去,紧张照看着颈侧及衣领濡染斑斑血渍的贵妃时,羿天闭了闭眼,眼底一份隐痛,抱着口不能言、却目透惊慌的凤伶,他闷声离开。

“阿宁,自今日起,他不再是你的皇长兄!如意宫与东宫势不两立!”

蓥娘抓着女儿的双手,心中怒火喷薄而出,凄厉地一声赌咒,如尖刀般的贯入宁然耳内。

霎时间,宁然感觉整颗心仿佛要撕裂成两半,一半紧攥在母妃手里,一半则失落在羿天身上。

她痛苦地闭眼,眼角泪滴滑落,再睁眼时,泪眼凄迷之中,看到他抱着凤伶逐渐远去……
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