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00墨守成规
300墨守成规
这一夜，很长，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，天，究竟何时能亮起来？
五月的天气，本不应该阴冷了，可是拥抱着取暖，一点都不觉得温暖。其实寒冷的不是天气，是残酷的等级制度。这个世界，温暖是上层的，你会发现，下层只有寒冷。哪怕都是人，只不过是，之前高高在上，被粉饰看不见，越残酷，越赤裸裸。
第二日，不知道何时，只闻得门口吱呀一声，忆右进来了。我才惊觉日上三竿了，才恹恹下床梳洗。一伸臂，疼得一下皱起眉头。
“姐姐这是怎么了？”忆右已经改口，见我一脸憔悴，病色沉沉，有些担忧看着我。
我接过她递过来的热毛巾，擦过脸之后，在关键处也轻轻按了几下，回道：“没什么，估计是挣扎太厉害，脱力了。”我到底是睡的还是安稳，所以疲软的靠在床头，看着忆右问道：“你呢？夜里应该也没睡好吧，顶着个黑眼圈，跟个乌眼鸡一样。”
忆右拿起梳子，替我撩起青丝，便梳便绾起：“没事，我昨天梦魇了好几次，把李干娘吓了好几次，后来索性问小二多要了一幅被褥子，要不是忆君姐姐起得早，叫我准备打点起来，我可就睡糊涂了。”
我见她憔悴，亦是不忍心，“难为你了，丫头，没办法，本该叫你好好休息，可是……”
忆右一愣，微蕴了泪意，擦去，便换了神色，道：“姐姐莫说了，忆右都懂，说多了，就无益了我今个给姐姐梳个漂亮的发髻，也好回头到了泾王府，叫他们好好看看眼。”
我笑了下：“好是好，不过今日的主角是忆君，你回头等她回来，替她好好准备才是正题。”
我知道忆君一时半会，还回不来。索性趴在窗前，看外面这相似又全然陌生的人来人往。楼下正好有一个说书人。许是客栈招揽客人的手段，却听得他说白衣少年，口吐莲花，风流倜傥。他说黑衣游侠，持剑四顾，眉宇苍茫。他说公子王孙，挥金如土，鲜衣怒马，他说羽扇纶巾，微服出访的是寂寞帝王。
我听得出神，他把古城说成了浮生，一刹那，恍然若梦。眼前风景剪成了虚影，一晃眼，半笙安宁。
回神，忆君推门而入。不等我开口，便欣喜道：“姐姐，成了。我们现在就去泾王府。“
我也不多问，立刻吩咐忆右，忆君打扮停当，便和她一起上了马车，一路往王府驱车而去。
泾王府在城南，马车一到，朱红气派的大门前立着开国皇帝赐给的金字匾额，象征百年世家荣耀。那一堆石狮子，更是狮子的头是昂昂然的，仰天而歌。我不由感慨，果然是帝王之家，碧瓦飞甍，帘幕无重数，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。
而偏门旁边已经站了几个婆子和家奴，抬着两顶精致的小轿子在等着，为首穿着夕颜花刺绣对襟褙子的中年美妇，想来是王府上专管迎来送往的嬷嬷，我看她四十上下，低眉顺目在那等着，脸上没有笑容，却稳重端厚，虽然神色慈霭，可是却有着不怒自威的颜色。果然是王府里的人，就算在洛府的时候，我那城府颇深的婆婆，都未必如眼前这位嬷嬷有气度。
下人们井然有序，哪怕看见我和忆君，穿得稀疏平常，都无一人鄙夷和多看一眼，只安静有礼地将我们迎进了轿子，再抬入内宅。
我轻轻挑了下眉，手指交叉着，如果外面是王族世家的气派，那里头就是姑苏一脉的精致。
府邸里飞檐斗拱，回廊曲折，极为幽深，虽然似乎并无太多金碧辉煌的装饰，一剪秋水一方青瓦白墙。一掬细沙一曲金戈铁马。难得这帝王之家，却无歌舞升平，锦衣玉食，却绝对不是纸醉金迷。一路上，那奇花异草的香气自然不便说，我悄悄从轿子的窗缝里看见王府里的山水一程，更是底蕴深厚，这边叫洗墨池、那边笔趣阁、种种亭台楼阁的命名都与书墨有关，积淀深厚。听闻八贤王是个醉心书画的人，果然传言不假。
只是这黑与白的色调与沉冷的内院仆妇……也有一种极大的压抑感。
虽然算不上九五之尊，也是一人之下，万人之上。为了江山社稷，家国天下，不过是徒有震世虚名。空享荣华富贵。贵为皇亲国戚，还不是成败一瞬间。蜷居在这一偶，若是有朝一日，严贼反天了，也只能杀出一条血路，若不成功，便和我等黎民一样，事败成了该死的鬼。帝王家的子孙，生来此命。否则八贤王何必受制于那严太后。使命如此，不能输，比我这深闺妇人，更输不起。
在王府里，辗转了许久，才在一处不起眼的偏厅停下，我轻轻跟在忆君身后，细细打量，进门之后，才发现就算是偏厅，也是大大不同寻常人家。门窗一概精工细雕，摆设更是华美异常。可是却并无半点庸俗的味道。用着极淡雅的装束，如窗帘用的是鲛绡，可是每个垂帘下面是一颗硕大的珍珠，桌椅看似普通，其实是用的小叶紫檀。这小叶紫檀平日里的一串手串都要两枚金锭，王府偏厅所有家具都用的是这木材。不由叫我倒抽一口气。
果然是金为砖，玉为瓦，便是八贤王，贤字当头，到底是连一半官宦之家不能比的。我嫁入洛府后，也是官拜少卿，红叶格格入门。虽然武官之家不喜奢靡，可是好歹洛天成了驸马之后，朝廷赏赐下来的，也是极好的，可是和八贤王一比，这相差就算不是天壤之别，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。
只是我不敢感慨，甚至大气都不敢出，本来心思里盘好的话，都忽然因为紧张，压抑的气氛有点凌乱，只是跟着前方带路的嬷嬷款款而行。厅里站着的宫女，家仆，行或是停。极其守着规矩。一样的面无表情，一样的墨守成规，如同牵线的木偶一般，都无半点多余的动作，更对我们的到来，如同无视一般的存在。我忽然觉得，周身说不出的拘谨和难受。有种莫名的不舒服，如同蚂蚁在身上爬。
这一夜，很长，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，天，究竟何时能亮起来？
五月的天气，本不应该阴冷了，可是拥抱着取暖，一点都不觉得温暖。其实寒冷的不是天气，是残酷的等级制度。这个世界，温暖是上层的，你会发现，下层只有寒冷。哪怕都是人，只不过是，之前高高在上，被粉饰看不见，越残酷，越赤裸裸。
第二日，不知道何时，只闻得门口吱呀一声，忆右进来了。我才惊觉日上三竿了，才恹恹下床梳洗。一伸臂，疼得一下皱起眉头。
“姐姐这是怎么了？”忆右已经改口，见我一脸憔悴，病色沉沉，有些担忧看着我。
我接过她递过来的热毛巾，擦过脸之后，在关键处也轻轻按了几下，回道：“没什么，估计是挣扎太厉害，脱力了。”我到底是睡的还是安稳，所以疲软的靠在床头，看着忆右问道：“你呢？夜里应该也没睡好吧，顶着个黑眼圈，跟个乌眼鸡一样。”
忆右拿起梳子，替我撩起青丝，便梳便绾起：“没事，我昨天梦魇了好几次，把李干娘吓了好几次，后来索性问小二多要了一幅被褥子，要不是忆君姐姐起得早，叫我准备打点起来，我可就睡糊涂了。”
我见她憔悴，亦是不忍心，“难为你了，丫头，没办法，本该叫你好好休息，可是……”
忆右一愣，微蕴了泪意，擦去，便换了神色，道：“姐姐莫说了，忆右都懂，说多了，就无益了我今个给姐姐梳个漂亮的发髻，也好回头到了泾王府，叫他们好好看看眼。”
我笑了下：“好是好，不过今日的主角是忆君，你回头等她回来，替她好好准备才是正题。”
我知道忆君一时半会，还回不来。索性趴在窗前，看外面这相似又全然陌生的人来人往。楼下正好有一个说书人。许是客栈招揽客人的手段，却听得他说白衣少年，口吐莲花，风流倜傥。他说黑衣游侠，持剑四顾，眉宇苍茫。他说公子王孙，挥金如土，鲜衣怒马，他说羽扇纶巾，微服出访的是寂寞帝王。
我听得出神，他把古城说成了浮生，一刹那，恍然若梦。眼前风景剪成了虚影，一晃眼，半笙安宁。
回神，忆君推门而入。不等我开口，便欣喜道：“姐姐，成了。我们现在就去泾王府。“
我也不多问，立刻吩咐忆右，忆君打扮停当，便和她一起上了马车，一路往王府驱车而去。
泾王府在城南，马车一到，朱红气派的大门前立着开国皇帝赐给的金字匾额，象征百年世家荣耀。那一堆石狮子，更是狮子的头是昂昂然的，仰天而歌。我不由感慨，果然是帝王之家，碧瓦飞甍，帘幕无重数，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。
而偏门旁边已经站了几个婆子和家奴，抬着两顶精致的小轿子在等着，为首穿着夕颜花刺绣对襟褙子的中年美妇，想来是王府上专管迎来送往的嬷嬷，我看她四十上下，低眉顺目在那等着，脸上没有笑容，却稳重端厚，虽然神色慈霭，可是却有着不怒自威的颜色。果然是王府里的人，就算在洛府的时候，我那城府颇深的婆婆，都未必如眼前这位嬷嬷有气度。
下人们井然有序，哪怕看见我和忆君，穿得稀疏平常，都无一人鄙夷和多看一眼，只安静有礼地将我们迎进了轿子，再抬入内宅。
我轻轻挑了下眉，手指交叉着，如果外面是王族世家的气派，那里头就是姑苏一脉的精致。
府邸里飞檐斗拱，回廊曲折，极为幽深，虽然似乎并无太多金碧辉煌的装饰，一剪秋水一方青瓦白墙。一掬细沙一曲金戈铁马。难得这帝王之家，却无歌舞升平，锦衣玉食，却绝对不是纸醉金迷。一路上，那奇花异草的香气自然不便说，我悄悄从轿子的窗缝里看见王府里的山水一程，更是底蕴深厚，这边叫洗墨池、那边笔趣阁、种种亭台楼阁的命名都与书墨有关，积淀深厚。听闻八贤王是个醉心书画的人，果然传言不假。
只是这黑与白的色调与沉冷的内院仆妇……也有一种极大的压抑感。
虽然算不上九五之尊，也是一人之下，万人之上。为了江山社稷，家国天下，不过是徒有震世虚名。空享荣华富贵。贵为皇亲国戚，还不是成败一瞬间。蜷居在这一偶，若是有朝一日，严贼反天了，也只能杀出一条血路，若不成功，便和我等黎民一样，事败成了该死的鬼。帝王家的子孙，生来此命。否则八贤王何必受制于那严太后。使命如此，不能输，比我这深闺妇人，更输不起。
在王府里，辗转了许久，才在一处不起眼的偏厅停下，我轻轻跟在忆君身后，细细打量，进门之后，才发现就算是偏厅，也是大大不同寻常人家。门窗一概精工细雕，摆设更是华美异常。可是却并无半点庸俗的味道。用着极淡雅的装束，如窗帘用的是鲛绡，可是每个垂帘下面是一颗硕大的珍珠，桌椅看似普通，其实是用的小叶紫檀。这小叶紫檀平日里的一串手串都要两枚金锭，王府偏厅所有家具都用的是这木材。不由叫我倒抽一口气。
果然是金为砖，玉为瓦，便是八贤王，贤字当头，到底是连一半官宦之家不能比的。我嫁入洛府后，也是官拜少卿，红叶格格入门。虽然武官之家不喜奢靡，可是好歹洛天成了驸马之后，朝廷赏赐下来的，也是极好的，可是和八贤王一比，这相差就算不是天壤之别，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。
只是我不敢感慨，甚至大气都不敢出，本来心思里盘好的话，都忽然因为紧张，压抑的气氛有点凌乱，只是跟着前方带路的嬷嬷款款而行。厅里站着的宫女，家仆，行或是停。极其守着规矩。一样的面无表情，一样的墨守成规，如同牵线的木偶一般，都无半点多余的动作，更对我们的到来，如同无视一般的存在。我忽然觉得，周身说不出的拘谨和难受。有种莫名的不舒服，如同蚂蚁在身上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