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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69断子绝孙

269断子绝孙

我现在一下什么都明白了。为什么洛林不得宠,为什么大姐和我说洛天最像婆婆,为什么我不能生下孩子,害我不算连我的家人都不放过。

因为洛林身体里一半的血是公公的,因为洛天原本就和公公没有关系。因为我若得子,那她报复公公的目的,就不完美了。公公说,他年轻的时候,一味只知道强取豪夺,那如果是这样,一个女人若恨起来,必然连着他的骨肉一起恨,她巴不得他断子绝孙。

我现在记起了,她为什么嘱咐我若想成大事者,至亲亦可杀!妻妾自古不能共存,她为何警告我不要以为待在娘家都没事,回头牵连了母家得不偿失,她不是把我看成未来的女主人,她把我看成一条聪明的狗,锋利我的牙齿,教我手段,让我听话,有朝一日,大事得逞,那便是狡兔尽走狗烹的时候。她不是要历练我,她从一开始就拿我当棋子,暗中运筹帷幄,洛天回来的那天,就是我成为棋子的那日。如此厉害的手段,是要多恨公公的心,才能不顾那些被她害死的子嗣,也有她一半的骨血。

她和红叶珠联璧合,一点不生疏,一点不手软,那一日的情景我本不愿意想起,可是现在骤然又一片片拼凑起来,我捂嘴,就算我和婉如这般亲近,也没有她俩这么默契,就算洛家那对姐妹,也没有这么心灵相通。

不对,她对婉如出手,远远不止是仅仅为了红叶嫁到洛府铺路这么简单,她分明从婉如进门起,就已经设计好了,而且那原麝只有南疆才有,那时候洛天根本还没去南疆压粮。所以这一切,早在婉如嫁给洛天,或许更早就已经开始了!

如此心计深远,城府不可测的女子,绝对不是那个礼佛,不谙世事的婆婆。她吃斋念佛,谢客多年,却决胜千里,一切了如指掌。我那点小聪明,说不定在她看来不过是班门弄斧。所以,我对洛凤娟,洛凤英出手,都在她的计算之内。我许久才抬头清醒起来,心中冷一阵,惊一阵,痛一阵。

冷的是,自己在洛府,在她眼里不过是一只随时可以捏死的笼中鸟。惊的是,她可以平静地看着我和洛府那两个姐妹,甚至婉如,凤仙都卷入其中,她丝毫不为所动,痛的是,那些孩子,她可以丝毫不犹豫,就算我逃回娘家,她都要追杀到底。

公公根本不知道我现在已经心里反复到波涛汹涌了,只是眼中有着一丝灰色的满足:“只要能看磐儿一眼,我便满足了。”

我忙颔首,知道他要离去,相送道:“爹,你的嘱托如意记得了。本来我只是觉得尽力而为便可,可是现在不一样,爹爹你既然心中知道我是被冤枉的,我倒要竭尽全力了。只是我现在没有什么本事,不能回去和爹爹互相照应。”

我跪了下去,如同起誓一样:“我会好好抚养磐儿长大,一定叫他认祖归宗。也请爹爹为了我,珍重自身,不管如何,承欢膝下,本该是您应得的天伦之乐。”

公公扶起我的手,良久,说了一声:“我这一回,早就没有什么遗憾了。不过我答应你,我会好好活着,爹等你回来。”

他缓缓走了,乌云又一次遮月。我目送着公公离去的背影,不知道为何,心里看着这孤单上路,投身无尽黑暗里的背影,黎明的期盼未必等得到,可眼瞅着,就要变天了,洛府的天或许早就也变了。一地落寞。

这世间,最无奈的永远不是外面的伤害,而是白首相知年年岁岁,可是依旧还要按剑提防,枕边之人,养儿育女都五人了。应该是互相信赖的,互相尊敬的,即便没有爱,二十年间也应该有亲情。可是还是不信任,还是背叛,还是践踏。公公从来不拘言笑,沙场之人必然是骄傲的,他没有败在敌寇手里,却要最后倒在自己妻子,儿子手里。这份悲凉是毁天灭地的。

我不知道公公婆婆到底有什么过节,二十年来,婆婆还是没放下彼此那心结。等到这一天,不但要夺去公公的所有,就连他的后代都不放过。我脑海里闪现出那里在洛府大厅被所有人会审的样子,想起了张妈妈撞墙而亡,右儿被关到柴房侮辱至死。再往前,我的孩子,我被设计嫁入洛府……

一幕幕从我眼前浮现。

别人说,女孩嫁人是第二次投胎,我居然一直叫人摆布,之前有爹护我,然后是洛林,婉如,右儿,阿薇,宋千宇,现在是公公,可是护我的人,没一个好下场。我恨恨咬住唇,嘴里泛起了淡淡的腥味。我到底算什么,自负聪明,其实蠢钝如猪,几乎克制不住自己那莫名升起的杀气和怨恨。

仇是执着,避仇又何尝不是,有情还情,有仇报仇才是为人之道。可是我真的还要等多久?

第二日,我在窗子向外看去,依旧乱红飞落,依旧花残凋去,昨夜里的事,已然埋心底,我笑了下。

“说吧,究竟是怎么回事,若是妈妈问起来,就没我这么客气了。”

我此刻穿着一件银丝剪花纱的襦裙,外面着了一件绣着芙蓉的双片式开襟羽衣。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。喝了口玫瑰露,冲着在那回复常态,正一脸清冷习舞的柳忆君问道。

院子里此刻安静无声,一树春花,一碗莲。这少女的心事便如这春日里的新蚕,她作茧自缚,舞步错了好几个拍子,

她缓了口气,知道是躲不过了,便坐下,看着主屋那里敲锣打鼓,难得坐定,搅着手中的云袖。眼睛红肿,铺再多的粉也掩饰不住:“姐姐是要问昨日那个人吗?”

我看她已然准备好了,反而不急,双眼不经意的看去,悠然道:“不,我就想问问,你为什么人前不拘言笑,人后还要伤心落泪。人前也就罢了,人后也不欢笑,何必呢?”

“没有的事吧。”她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问,寻了借口,掩饰道:“我只是有点想家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