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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44喜极而泣

244喜极而泣

古筝一语,我喘口气,世间有才男人,果然都是情种。金榜登科又如何,还不是醉心花间。可是,出乎我所料,那状元的一把折扇透过碧色珠帘遥遥朝我指来。静静望着,安静的,眼眸牢牢看着我,千难万险相逢的喜悦里,藏着只有我能看懂的错愕、惊痛和不可置信,如同风起云涌,造就了一眼误终身的回眸。

满庭烛火摇曳,汉白玉地板一路铺陈开来,那扇子后面的手,骨节分明,我不敢相信循着那只手一路望去,去见他唇抿成一条线,眉似寂寂清水,却是那得中归来的洛海。

一身衣裳绯罗为之,圆领,白绢中单,锦绶蔽膝全。槐笏一把。纱帽一顶。光素银带一条。药玉佩一副。朝靴毡袜各一双。是洛海,果然是洛海,中了,中了。我狂喜,想掀帘而出,只觉得一直流离失所,一直孤苦无依,一直众叛亲离的近半年,总算有一个人,可以叫我依靠。整个人欢喜雀跃,却周身像是被施法定在那,一动也不能动,喜极而泣。可是这样的狂喜却在看到他身后来人,一下清醒过来,洛天和洛林。虽然被人拦着,可是两人的目光让我知道,他们也认出我来了,洛天那目光,恼恨加焦急,而洛林是除了洛海之外,唯一听过我弹此曲的人,眼中说不出道不明的情谊,我忽然一股凉意从心底升起,就算我此刻真想不顾一切,握住洛海的手,把一切告诉他,大哭一场,让他为我伸冤,为我做主。为我洗刷这一身的冤屈和泥泞。

“二嫂!”他的呼声只有我能听见。

那一声,一滴珠泪滑落,我颤抖的手,忙摸着脸颊,指尖的湿润传到心底,只是青楼深深,京城遥遥,早已隔断了彼此的背影。

我不敢说话,他定定道:“二嫂,你为何在这里?”

我心中早已如死灰一般绝望,可以仅有的他昔日的痴情,却温暖了我的回忆。

杨妈妈看此情景,忙上前福了一福,然后轻轻扯了一扯柳忆君和离开最近的白落梅。她先来到我身边:“下面有京城严相的公子,还有朝廷里的人,不管他是你是谁,你要知道你自己是谁。”她刻意的叫忆君和小红双双拉着我从后台离去,而叫落梅一众在那应付,我如行尸走肉一般被她们架着离开,杨妈妈幽幽一叹道:“只可回头望,不能回头走。你们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,状元的前程不能断送在此刻,有什么话,去方便的地方说!”

院外烟霞慢慢,院内梨花闭门,晨风朝露,若有差池,烟消云散。我愣愣站着,身旁小红扶着,忆君替照顾着磐儿,洛海由杨妈妈引了过来。他缓缓走近我,脸上的笑意,萧疏凉淡。少年犹在薄暮美人。从前他是小叔,我是洛林明媒正娶的二嫂,隔着辈分,现在他是状元,我是妓女不如的弃妇。从前是他有心,我无意。现在却是他鲤鱼跃上龙门,尊贵无比,我却是,花落尘土,云泥不分了。

他哀哀一望,却不敢上前:“二嫂,你怎么会流落至此?”

我手捂住嘴,知道说什么。

杨妈妈见次情景,忙道:“小红,你跟我一起进屋去。状元郎必然是要和如意姑娘探讨音律。我们这些不懂的闲人站这里干嘛。”说完她轻轻拉过小红,她经过我身边的时候,轻轻在我身边低语:“时至今日,不可一步错,步步错。小不忍则乱大谋。”

我怔怔站在那,他就在我面前,想上前伸手,我后退一步,他顿时笑得自惭,似周遭朵朵梨花都素白,彼此伤心之处暗心殇,却不能互相触摸对方的伤悲。春风化雨,我只觉得恍如隔世,抬头看着她,红袍华衣,墨发几缕飞扬,已然是一道风景。

四目相接,我望着那一身红色官服:“没想到,我到这个地步,还能亲眼看见状元爷你中举归来。”

他停了似锥心刺骨的痛楚,摇摇欲坠,只勉强道:“状元?我此去不过五月,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那洛府所有的人都闭口不言,我若不是皇命在身,必然要拼尽全力找到二嫂你,至死方休。”唇边泛起了苦笑:“二嫂,你应该喊我表弟,或则洛海,你在我心里没有变过,我不希望二嫂变得我不认识了。”

至死方休?从生到死有多远,呼吸之间;从迷到悟有多远,一念之间;从爱到恨有多远,无常之间;从古到今有多远,谈笑之间;从你到我有多远,善解之间;从心到心有多远,天地之间;当欢场变成荒台,当新欢笑着旧爱,当记忆飘落尘埃,当一切是不可得的空白,人生,是多么无常的醒来!

“一别五月,是啊,只要短短五个月,恍如一梦,表弟已然是状元了,我却流落至风尘。咱们早已是天上地下了。”我心头酸涩得想逃,却只能含泪道:“你能看看我,叫我一声我已经满足。”

“满足?”他漆黑的眼眸,眸如昂霄:“我中举回来,回洛府便是去二哥那里看望嫂嫂。洛海知道自己此生无缘,可是能有一番作为,只为他日不用暗地里,偷偷摸摸似做贼一般为你做那无用的祈福。我只想有朝一日,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在站在你身前保护你。”他张一张嘴,知道自己失态了,却还是说下去:“我一路里,只想着,和风微拂,你和我,能无人的时候,直呼彼此名字。这就是静好的时刻,可是我断断没想到,居然迎接我的是一个素未蒙面的大表哥,还有两位番邦女子。一位成了大少奶奶,一位居然顶替了你的位置,我实在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问不出个所以然,拜了婉如大嫂,她却只哭不说。”

我咬紧了唇,赫然抬起头,口不择言道:“她们不说,是怕丢人,那我便亲自告诉你,是我红杏出墙,罪有应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