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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44福祸相依

144福祸相依

我看着她清澈明净的含水明眸,刮了下她鼻子:“傻丫头,不是不后悔,是没有后悔的余地,行了,给姐姐看看到底是谁的画,把那些个风华正茂,弱柳青槐,都给比下去了,不管是公卿王候还是草莽布衣。既然区区一幅画就入了你的眼,叫你魂不守舍,想必这天赋才情闻名遐迩,诗词水墨令人叹服。”

她依依打开那画卷,却是一副空谷幽竹图。百节长青之竹,清俗雅脱,一派君子如竹争风逐露却心中有节,画面上修竹挺立,长短有殊,或作左倾,或作右倾,虽各自独立,却顾盼有情,用笔遒健圆劲,极疏爽飞动之致。竹后巨石耸立,以中锋勾勒,笔致瘦硬秀拔,皴擦教少,而神韵具足。竹子用浓笔,石用淡墨,浓淡相映,妙趣横生。总观全局,气势俊迈,风神肃散,有傲然挺立,不可一世之概。

素雅芳华,幽绽空谷。空谷临风,逸世凌虚。怨不得这丫头一见倾心,就连我都惊艳叹服。

我继续展开,画卷落款处的三个字,我一下差点没握住画卷,却又只好生生把那不由自主的心颤将将忍了下来,却是手抖得厉害,画卷在我掌中嗒嗒轻响,几乎端拿不住。在那一刻,心头的酸楚有种想痛哭的冲动。

宋千宇,怎么会是他,为何是他?果然有些人的名字,不能提,也不能看,不经意的提到,看见,原来是那么痛,痛到回忆根本不敢触碰。那些深埋在心底的记忆,怎么都无法忘记。就这么的刻在心底!

如英见我低头不语,还以为我痴心画作,俯身过来,不觉含笑说道:“姐姐,你知道吗?我的丫鬟告诉我,说苏州城里唯有此人的天赋才情闻名遐迩,诗词水墨令人叹服。我一点不信,只是笑笑。古往今来,多少传闻言不属实,便让人寻了一幅他的画。”她说完,看着画卷道:“想来也是可笑,他的名字,他的画从此便深深镌刻在我心里了,我也不知道怎么了,看到这幅画的时候,便对一个素未蒙面的人,居然芳心暗许了。“

我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,下意识的说:“这女子对男子往往会朝思暮想;男子对女子往往会朝秦暮楚。画虽是良作,可作画之人未必是良人啊。”

如英捋一捋垂落的发丝,眉目如蕴日月之光,清凌凌道:“姐姐你放心,他不是那样的人,你不知道,我从看见画卷落款处的三个字便把他深深镌在了脑海里。”她羞红了脸,摇着我的手道:“姐姐莫笑我:“其实,我见过他,他真的不一样,他……很好。”

我暗暗吃惊,压下自己的痛楚,思忖片刻,认真看她,“宋家和我赵府是有来往,难不成,宋公子登门拜访过?“

如英摇头:“不是的,姐姐我只告诉你一人,你知道了莫笑我,更不要说出去。”她咬一咬唇,“我私下打听了,别人说宋公子每年都会去看牡丹,所以便偷偷去了。一路上不是少年郎面如冠玉,眉眼缱绻,唇角绽出春风得意的笑容,便是朗朗少年身姿宛若夏日骄阳,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。唯有他稳稳策马,拂去肩上落花,显得格外温默,四月秀蔓,却为何一缕忧伤抚心头,瑟瑟秋风几个愁。”

明澈的双眸。那双瞳里写满纯真与善良。她的皮肤是凝脂一样的象牙白,重重繁花将她的双颊映得绯红。果然是少女情怀总是诗

错时,错失。说什么四月秀蔓,自己不就是人间四月天,偏生宋千宇,惹得她的想念,不经意间,负了如英的似水流年。

我与她对坐,温和道:“可你也不过是一面之缘,不能就这样用一生来念啊。”

“姐姐,我想了很久。”如英一双妙目瞪得滚圆:“别人说一见倾心,芳心暗许,二转钟情,情难自禁。三度回眸,此生不移,之前我是不信的,可是现在我才信。我听人说,宋千宇是被一负心的女子所伤,我要让他知道,终归是有女子对他可以情深意重,痴心不悔的。”

果然是惊鸿一瞥芳心暗许,此后眼中再无他人。像足了我当年的我,也曾求而不得,辗转反侧,不顾一切,却又无限卑微。只可惜了,女人这一辈子也就一次不顾一切,过去了,就不会再有了。宋公子何等的福气,居然叫赵府两个女儿为他痴心不悔。可是他的福气,确实我和如英的祸事。

可是如英若是知道,那个负心的女子便是我的话,是不是要怨毒死我了,她一时的冲动,若知道我和宋千宇,那日花逝萎尘别离易去的故事,所以才致使他现在情根深种矢志不渝。她亦会怎么想?

我叹道:“妹妹,姐姐不知道怎么去说,只是他已经心有所属,情有独钟,纵然你一往情深,回头对你不屑一顾呢?你或许愿为你风雨无阻跌入世俗,可是他未必会领你这份情啊。“

如英摇头道:“姐姐,我知道,我只是想守着他,只要能看他幸福安好,我这命便不算错付!我这痴心不悔便不算错付!”

这份心意已决;和我一样,只怕后来十里长街,一意孤行。到头来魂断天涯,果然是孽缘,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,有些人,有些事,兜兜转转几生几世,到头来却终是开始一点一点回到原点,一如从前,逃不开,躲不……是缘,是孽,恐怕天也不知吧!

我和宋千宇的故事终究是有头无尾,也是有缘无分。生不逢时,爱不逢人,皆是命数。朝菌不知晦朔,蟪蛄不知春秋,或许一切都是注定的。

罢了。

我定了定:“如英,你可以想好了,婚姻大事,岂非儿戏,你执意非他不嫁,他日后悔也无药可医啊。”

如英紧紧拽住我的袖子,决然道:“姐姐放心,不管是他天性凉薄,还是对我不眷不顾。奈何我执意飞蛾扑火。绝对不会怪罪别人。”

我敛衽,忽然明白娘离开的那一刹那为什么犹豫不决了,她或许早就知道如英喜欢上了宋千宇,女儿家的心事,总归是瞒不住娘的,于是静静道:“也罢,明日估计宴会宋公子会来,姐姐帮你试探他的意思。”

如英笑如春花:“姐姐不用试探,其实他已经递了帖子,只是爹娘似乎不愿,我也不好明说,所以想请姐姐在爹娘面前,透露我心意便可。”

我看着她唇边的笑意,在黑绒般柔软的夜色中次第绽放,一点点绽开,空灵若烟月的眼眸之中,是一抹,清浅潋滟,却决然不悔的情愫实在不忍再多说什么,也没资格说什么。最伤的不是咫尺天涯,而是这世间三年一晃而过的无奈,原来没有了一个人,心便被衔走一角,像月牙,再也绕不出一个圆满,从此荒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