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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20高下立分

120高下立分

身后发出不同的声音,有赞许,有嫉恨,有阴冷,也有热忱,只是再多的五味杂陈,再多的唏嘘和讶异都难以遮掩我今日的绚烂夺目,洛林眼中唯有我,在我身边,轻轻把手摊开,将我的纤纤玉手执入掌心:“娘子,唯将终夜长开眼,报答平生未展眉?”

我心中挣扎一下,眼尖瞥下云梅,她此刻眼中已要喷火,我轻轻一笑:“相公何出此言,你我本就夫妻恩爱,夜夜思君不见君。不过是你军务繁忙。”答着他的话,指了指头上的檀木梳,如同宣誓一般:“卿且梳相思,思卿共白头。你还记得吗?”正是当年在为我长发轻梳,应他的话,只如今说来,已无了当时那份含羞避人的少女心态——我不过,至近至远东西,至深至浅清溪。至高至明日月,至亲至疏夫妻。昔日的夫妻,早变成了一心算计他罢了。

他动容,顾不得外人在场,情难自禁的一拥,意味昭然,只说道:“拙手为卿绾青丝,举案齐眉两相欢。”

身子被他拥着彼此起伏着,眼中的泪盈盈于睫,将落未落。半翦秋瞳,爱情,都是宿命摆下的一个局。这样的含泪的情态却不过是精心策划下的伪装,只哽咽道:“原来相公还记得我的,没有忘记,到底是奴家之前失礼了。”

那日初相见,这便是我说的第一句话。

洛林听我说此话,眼中满满都是爱恋,抬头,仿佛天地之间唯有我一样,一字一句道:“我以为你都不记得了,我以为你心中定是恨透了我,如意,你永远是我洛林的最珍视的娘子,从前是,现在是,将来亦是。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,谁都别想取代你。”

我迅速低头,垂眼唯有娇羞,他握住我的手,发现我十指寒凉,语气心疼道:“虽是白天,可到底冬至天寒,你这样,孩儿走的也不心安啊。”

我眸光潋滟低语:“妾身一心想好好送孩儿最后一程福,连日来,疏忽了相公,此次还要叫相公担心,是为妻的罪过,只是现在我心愿已了,就不耽误冬至之宴,我先告退了。”我假意推他欲走,却被洛林一把拉回怀里。他并未用力我却随势,风舞花飞,不知是人在花中舞,还是花在眼帘中醉,那所有的昙花都已经彻底怒放,早开的几朵,已经颓颓然凋谢,周遭的各个来客,不管是主子,还是仆从,都不由得发出阵阵惊讶的低呼,洛林亦是醉倒在风情曳摇,衣香鬓影中,喜道:“娘子,这个时辰,昙花居然能为你绽放,本是月下美人,白日展颜便罢了,还为你低眉垂眼!”

我轻咬红唇,似懵懂,丝丝缕缕淌出淡淡妩媚道:“是吗?我只知道昙花一现,只为韦陀。”我说的情真意切。因激动而微微颤抖,微晕红潮一线,拂向桃腮红,两颊笑涡霞光荡漾。风翻起衣角如花层叠,洛林轻轻一挽住,像是轻盈不自持,反而更显绰约多逸态。

洛林穿着鹤氅,忙取下身上的蓝狐裘皮大衣。轻轻把我裹在其间,衣服久违而熟悉的龙涎香的气味如梦如幻在身边萦绕。那日初见,迷离了我的眼,我失神看着他,兰庭轩初次一眸,鱼水欢谐,情爱弥深,琴瑟相合,赌书泼茶,着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,可心中却明白情深不寿,慧极必伤,早已是:何如薄幸锦衣郎,比翼连枝当日愿。

洛林见我眉目不动,还以为我玉面含羞,忙唤我:“娘子,苦了你了,这般痴心枯等,日后我定不离你左右。”他说得如此情意绵绵,那么自然,如同云梅不在场,我回首惘然,忙靠在他身上,酥若无骨,洛林喜道:“你身上好香,满庭芬芳,唯你一枝独秀,我现在还是怀疑,你是否真的是昙花仙子下凡。”

再美丽的花朵终开一次不可重现芳香永无不败的繁华。昙花确实很美,美过牡丹。但是只是一刹那,花开花落。我看着洛林,我不是昙花,他也不是韦陀。韦陀忘记前尘,洛林薄情负心。或许此刻有一点我和昙花一样,这一幕孤单地绽放,寂寞地凋零。花开花落只是自导自演了一场独角戏,没有观众,没有鼓励,没有喝彩,却仍然要倾尽全力为了目的,为了让人记住去演好它。

我曼鬋柔绾,如藤绕树,轻轻依偎,缓缓:“你又不是不知道。妾身日夜为孩儿祷告,沐浴熏香,不敢有一丝疏忽,昙花本就是韦陀花,我就像接着这典故,今日之后,便什么都放下了。”

洛林感动不已,早已目中无别人,此间意味昭然,输赢已然揭晓。婆婆含笑道:“如此可好了。慈母之心果然是感天动地啊,否则哪这昙花怎么会在午时开放,缘起缘灭缘终尽、花开花落花归尘,如意你既然放下了,就要夫妻恩爱,别再让外人有机可趁。”

此刻最开心的莫过于婉如了,难得上前,柔柔道:“这些日子不止是你们,连我这个旁观之人都是日夜悬心,不得安宁,今日这般甚好。希望携手共度,两心无猜,今后便要锦水东北流,波荡双鸳鸯。”

洛林此刻乐呵呵注视着我,神情犹胜中秋重见云梅,道:“嫂嫂说的对,雄巢汉宫树,雌弄秦草芳。”

我笑声双靥温然道道:“宁同万死碎绮翼,不忍云间两分张,我以后和洛林,必然生死相依,宁可身死翼碎,也不肯分飞而青云直上。”说完,看向云梅,已然双鬟不整,薄雾浓云,再无那日的气焰。

不止我看在眼里,旁人也自是明白,孙方宇笑着接口:“一朝将聘茂陵女,文君因赠白头吟。嫂子病体初愈,又花足了心思,今日果然是回家的日子,不过现在虽然冬日暖阳,嫂嫂穿的又单薄,我们此次过来也是赔罪,选了上好的人参过来,正好请你亲自过去,笑纳。”

他一说完,那凤英和云梅等人忙附和,也不再这杵着尴尬,我对孙方宇虽无好感,却也明白他并无太多恶意,其实他话里的机锋,我不是不明白,白头吟,人人都在称颂愿得一心人,白首不相离。可是却忽略了,闻君有两意,故来相诀绝。既然新欢与旧爱不能并存,便只能选择。输赢在心,冷暖自知。

洛林是开心的,甚至是欣喜若狂的,此前诸事,不过是似水无痕,早已忘怀了一切,我斜斜依偎在他肩上,试着和他亲密无间,可是总感觉再亲昵,心却靠近不了。走在人群的最后,注视前方所有人神姿百态,朔风平地而起,从心头透着一丝凉薄,果然还是先敬罗衣后敬人,一开始,我便懂这世间人心凉薄却偏偏固执地想要寻求温暖。

蚌里的沙,古树上的沧桑,将军身上的伤疤。只是我先学会了自欺欺人,明明知道不可能了,心里的那点余温作秽,以为放下一切避世了,心还是会莫名的疼痛,有时候并没有想像的那么爱,不过夸大了情的孤度,有时候并没有那么爱,只是付出那么多,不甘心屈服于此。几许真心,几许算计,我已然不知道了。

然而行至那晚,明月依稀东墙偶,狭路相逢,短暂相守,不觉愣了一愣。瞬间一种酸楚涌上心间,流出一丝黯然的目光,望着一眼前方红梅树依旧,驻足惆怅。红尘中有太多的殇怀都是因为蓦然回首间的灯火阑珊处,已经空无一人。我无法责怪是谁的转身让一场原本璀璨的烟花寂寥落幕,也埋怨不得岁月的凉薄。也许是应了哪句偈语吧!到了曲终人散,也不过只是缘分各自有期。

来到宴席的中厅,众人都已然等待,我刻意没坐到洛林身旁,反而是择了位置与婉如一起。洛林见我这举止忽然,有些不明所以,没有入座,反而开口道:“娘子?”

我忙笑似芙蕖般淡雅:“你别乱想,我是胸口还是有点疼着,你旁边那位置太硬,坐着实在是直不起身板。”

洛林知道前因后果,便坐下,只是眼神依旧目不转睛锁住我。

婆婆浅浅一笑:“那便空着,这位置除了你,别人也坐不得。”

我纤如新月,看向洛林身旁的云梅,果然是脸青一阵白一阵,目光如炬看着她,这烈火烹油的滋味,不好受吧?

此时,却见孙方宇站起来,手里捧了一株装着红盒里的人参过来,娘亲有心疾,需要靠着人参滋补,我又与陆子轩交好,所以自然知道这百草之王的好坏,看清“五形”,微微识别“六体”,我便知道此物绝非凡品。

起身忙接下,福身谢过。不想还没入座,孙方宇嗯哼了一声,那洛凤英便忙跑了过来。跪倒我面前。

我一惊,只片刻便知她是何用意,却见她脱钗拭泪道:“二嫂,之前是我疯魔了,冲撞了你,闯下那天大祸事,凤英知道你对我一忍再忍,而我却一犯再犯,今日过来,你要打要骂,妹不敢有怨言,我愿意效仿古人负荆请罪,只求嫂嫂能看在我娘不让我进门,我夫君这百天没给我好脸色的份上,大惩小戒,宽恕妹妹这一回吧,以后绝不敢再轻易上门打扰嫂嫂你了。”

她这样当众又哭又笑,做足了功夫,我虽恨的想掌掴她,可却是不能,但要我出口说原谅她,恰似如鱼骨哽咽在喉。不能半点吐露敷衍,于是我咬着唇冷眼不语,而那凤英跪着不好自己起来,她扫一眼自己夫君,忽然一个耳光飞快扇在自己脸上。她下手极重,一边脸颊立刻肿胀通红。她啜泣道:“我知道嫂嫂不愿意和我这泼溅之人一般见识!是凤英自己品行不善,怎可还让姐姐动手,我自己掌嘴叫嫂嫂心头舒服点也好!”说完噼噼啪啪左右开弓,丝毫不留情,只几下,左右两颊都高高肿起。

我看向孙方宇也不阻拦,心里暗骂他刁滑,这样根本不是诚心认错,反而是让人觉得我不通人情。是,我为何要让我孩儿白白死去,就算洛凤英跪在这里打烂自己的嘴巴,我都不不会觉得有半分过分,可是到底这所有人都在看着,我若不开口,那之前的兰庭轩,白日昙花之计便打了折损。

只好一把拦住凤英,婉声道:“天有不测风云,人有旦夕祸福。既然妹妹是真心知错了,今日好歹一家团聚,你还是先起来吧。”

我并不开口说原谅,失子之仇,我断断不会放过,只是忍这一时,他日觅得良机,我依旧不会心慈手软!

孙方宇趁我扶起凤英的时候,轻声说道:”二嫂,你且看戏!”